2009年1月15日,全美航空一架A320客机在起飞一分钟后受飞鸟撞击,双发失效,重启失败。萨利机长以无法实现为由否定了空管迫降地面机场的建议,驾机在纽约哈德逊河河面无动力迫降成功,飞机保持完整,150名乘客和5名机组人员全部生还。此次事件被称为哈德逊河奇迹,萨利机长也成为美国英雄。
但是依照规定,萨利机长和他的副驾驶仍要受到NTSB(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的质询,以判定机组在处理危机时是否存在错误,确切的说是否必须要冒险在水面迫降。在质询会上,NTSB协同空客公司通过计算机仿真和两组飞行员操作民航模拟机向参会人员演示了飞机完全可以在地面机场迫降。面对这样的质疑,萨利机长与NTSB进行了下面的对话。
萨利机长:这些驾驶的情况不像真人,不像首次遇到突发情况的真人,在受到飞鸟撞击后,他们立刻返回机场。他们显然事先就完全清楚转向和航向,他们不用花时间进行检查,没有启动辅助动力设备。
NTSB:他们面临的条件完全和你们相同。
萨利机长:不相同,因为没有人警告我们,没有人说“你们将遇到历史上高度最低的双发失效,但是别紧张,只要左转向某机场飞去”。模拟降落时有个夸张的倾斜转弯,这个转弯练习了几次才成功?这些飞行员都是优秀的飞行员,但在模拟中,你们抽离了驾驶舱中所有的人性。
副机长:这不是电玩游戏,这是生死关头。
萨利机长:请查明做了几次模拟试飞。
NTSB:17次,做了17次模拟试飞才成功迫降。
在随后的模拟中,减去了35秒的时间,地面迫降全部失败。
上述对话对昆山“反杀案”中白衣男行为的认定有着很好的借鉴意义。正当防卫是基于人性确立的,但其成立要件或者说防卫过当的红线却是由理性设计的。NTSB可以在事后通过计算机模拟和人工模拟来研究判断萨利机长的处置是否合理,但公检法是无法模拟“反杀案”中白衣男是否有更优的方式,确切的说以不涉嫌防卫过当的方式来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公检法或者法学家更不会开启上帝视角并告诉白衣男“别紧张,你刚才砍的那几刀已经让他丧失了伤害你的能力,他第二次往车上跑是为了逃避,而不是再拿一把刀或枪出来。你的合法权益已不再处于紧迫、现实的威胁之中”。
何况在“反杀案”中,白衣男遇到的情况要比萨利机长恶劣的多。开飞机是萨利机长的职业,并受过特情训练(低空双发失效后无动力迫降不在训练手册中)。而白衣男没受过遇到被人砍杀时应如何处置的训练,更不能要求他现场现翻几页法律教材搞清楚正当防卫的成立条件、如何认定本条件以及违反本条件的结果。在那种情况下,对白衣男行为的评价,必须抽离所有的理性,而只保留最基本的人性,甚至是动物性。白衣男当时唯一能依赖的,以及我们能对他提出要求的,只能是作为一种生物基本的求生欲。现场一个细节足以说明这个问题,白衣男砍杀宝马男后,一直紧握钢刀,直到警察来了才松手。
最后用萨利机长的一句话作为本文的结尾,“You are looking for human error,then make it human.”(寻人之过,思其为人)。